又是荞麦花开时
文|张梓筠
曾记得遥远的黄昏,风从河边吹来几缕凉意,随手收走一些秋日里漫漶混浊的暑热。几朵蘑菇状的白云,来回游荡在天心,迟迟不肯离去。绯红的晚霞,雾气似的弥漫在天边,掩盖了原本蓝天的底色。淡青色的炊烟,冉冉升起,飘向高处的天空。宁静像落日一样垂落而下,笼罩了整个村庄……
如今离开故乡已40年了,很多事都黯淡了,但有些场景却虽着岁月的打磨愈发清晰。在我的感受里,闻到过的最美的香味,莫过于故乡荞麦花的香味了,最惬意的事和最美的风景便在荞麦地里。
在没有月光的夜晚,繁星荡漾。荞麦花充当了白色的灯笼,成为村庄的守望者,它们用X的身躯,X着乡村寂寞的夜晚,照亮自己,也照亮身旁微小的世界,与天上的星光遥相呼应。有没有月光,它们都这么雪白,生来素朴清淡,自带纯洁的光亮。
偶有微风拂过,轻灵的花瓣便揉揉地舞动,耳鬓X地挤在一起,发出细细的沙沙声,像是在说着什么悄悄话。
白天,荞麦花如缭绕在山谷间的白云,她花朵虽小, 却X美丽。她善于聚众集堆,密密麻麻,更显自身实力。在秋阳的抚摸和微风的吹拂下,枝摇叶摆,随风摇曳,如波如涛。每株荞麦能开出一两千朵雪白雪白的花,这花,一朵朵看,细小瘦弱,不娇艳,不诱人,可连成一片,却不声不响地透出繁盛灿烂来。“当你敛声屏气倾听风儿吹拂它的温存之时,你的灵魂却首先闻到了来自大地的一股经久不衰的芳菲之气,一缕凡俗的荞麦花的香气。”
荞麦生长期短,在其它粮食没有保障成熟的情况下,荞麦却能收获。小时候常听故乡人们说过:“荞麦疯长,80天进仓之说。”如遇冰雹之年,抢种荞麦就成了当地农民救命的头等大事。而且,老祖辈留下的谚语:“荞麦不怕山坡洼陡,只要地虚肥大。”所以,每年几乎各家都会留出些许耕地种植荞麦。
荞麦花的香有点单纯和拙朴,还有点些微,它只乘着荡漾的秋风弥散。秋高气爽,秋阳融融,在村边地头,广袤沃野,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荞花香与云层对接,缭绕着乡村的农事,弥漫着农人的步伐,也醉倒了金黄色的烂漫 。“荞花冉冉蜜脾香”它还能用缥缈的馨香招蜂引蝶,而且荞麦花造蜜丰富,中午是蜜蜂蝴蝶采蜜授粉的最佳时节。
是什么让我迷恋那些荞花香呢?我自己也说不清。也许怀念故乡就是怀念青春,我奇怪地感到自己青春的记忆,就是下乡的记忆。当我23岁参加工作后,我的记忆已经不是青春的记忆了。而且,经过多少年的润色和加工,我下乡的小洼村已经不再是原来贫困的小山村,而是变成了X夜想念的世外桃源。
到底是抵挡不住荞花的X,带着一丝绿色的忧伤和追思,我又回到了故乡。一踏上故土,漂泊已旧的人,就像接通了某根神经,情绪一下子激荡,好像听觉味觉嗅觉都重新张开了,突然,我情不自禁地大喊了一声,余音绕梁,回味无穷。
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,便撒欢般地奔向了田野。远远地望到了一大片地开放着一片白生生的花儿,在秋日的斜阳里格外地醒目。伺候过庄稼的我,凭经验就知道那是绽开的荞麦花。着急地跑到地里附身来看,那大大小小的枝杈上,挂上了毛茸茸的小铃铛,呈疏松伞状,高地有序,错落有致。它的造型就像一棵微型树,飘飘洒洒,那么的楚楚动人。X美妙的小铃铛,抚摸这些多少次在梦中相见的荞麦花,静静享受秋天的味道……
我不禁为之欣喜若狂,像见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友,心里涌动着一种激情和亲切感。荞麦花你牵我拉紧密而热情地开放着,紅杆攀着细枝,绿叶托着嫩白,微风吹来,散发着淡淡的芳香,飘起来的香,越过村庄和村庄拓宽的视野。远处,柔和的金黄墨绿和淡蓝,似一块块拼缀的积木,千姿百态,各显丰饶。近处,绿色的扁担勾,飞来的鸟儿,灰色的麻雀,蝈蝈还有热闹的蜜蜂在我四周啼鸣不已,好一片喧哗的天籁,真是天人合一,自然纯朴,美不胜收。
现在,人们习惯把荞麦称为粗粮。其实在我下乡的时候,由于农村生活苦,一年难得吃到几顿馒头,荞麦就成了细粮了。那时,人们还不会加工荞麦,只能磨成面。用荞面包饺子、烙饼、擀面条、做疙团等。庄户人讲荞面不耐饿,就有了“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,二十里的荞面饿断腰”之说,虽不经饿,但在过去能吃饱肚子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。
今天人们快节奏的生活,在激烈竞争的工作压力下,很多人处于亚健康状态,患上了现代文明病。面对这种状态,大家都在寻找一种既有药物的功效,有没有药物副作用的食品。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于是不起眼的荞麦,实现了华丽转身,成为现代文明人的新宠。人们开发了许多与荞麦有关的食品,苦荞茶、荞面片、苦荞酒、荞粑粑等都是城里人的抢手货。
多少年了,在荞麦花飘开的时节,庄稼、村庄便以一种传统的美走向秋的深处。荞麦花的模样就是秋天的模样,荞麦花的香味便是农村的香味,荞麦地里的故事便是最美丽的记忆。
恬静的夜晚,暮野四合,原野立刻晦暗了许多,大地氤氲着一种凝固的紫铜色渲染的暑气与荞麦花静美柔和的光茫,无边无际的辽阔和空阔,山与壑之间流动着一种难以说清的气韵。远处村子里传来几声狗叫,小洼村的狗便应和着,使山里立刻产生一种兴奋,之后便复归于寂静。有什么东西从山梁上跑过,把影子拉得很长,在山梁上回看村子,村子卧在山中,如一头劳作结束,卧在那里反刍的老牛。
月儿探着头从一座山的背后爬出来,夜晚,荞麦花是月光的情人。在月光的朗照下,荞麦花洁白无瑕,满铺似雪,朦胧凄迷,楚楚动人。白居易有诗曰:“独出前门望野田,月明荞麦花如雪” 镏松有诗曰:“顺应门外斜阳里,荞麦花开似故乡。”借荞麦花表达思乡之情,如我心境,回乡触摸追忆美好时光,借荞麦花怀念我16岁最美好的青春年华!
作者简介:
张梓筠,女,毕业于杭州大学历史系。曾在《X日报》《中国冶金文学》《包头鹿鸣》《包头日报》《铁花》等杂志报刊发表散文,去年被评为内蒙古第五届职工文学优秀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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